有趣的金銀本位，交易閒暇之余的思考——劣幣驅逐良幣，匯兌模型的歷史空間

臨近6月，既有歐洲杯足壇盛宴，下旬迎來美聯儲議息會議及英國退歐公投，注定今年6月的不同尋常。www.emoneybtc.com然大戰來臨之際，穩健投資者當心如止水，小白們也需努力學習調整心態，迎接震蕩月的到來。此次老萊說匯，更多聊一聊一個有趣的話題“金銀本位下的貨幣購買力及匯兌模型的歷史空間”，以史為鑒方可知未來，以史為綱方可明學識。

在我們那個時代的中學中，“萬惡的魯迅小說”《祝福》中，柳媽告訴祥林嫂要去土地廟裡捐一條門檻當替身，以贖解自己罪名後，有這樣兩處涉及到錢的描述：

‘早飯之後，她便到鎮的西頭的土地廟裡去求捐門檻。廟祝起初執意不允許，直到她急得流淚，才勉強答應了。價目是大錢十二千。快夠一年，她才從四嬸手裡支取了歷來積存的工錢，換算了十二元鷹洋，請假到鎮的西頭去。’

《祝福》全文中，共有兩種貨幣單位：“文”和“元”。“文”是制錢的貨幣單位，文章在“十二千”前加“大錢”二字，而“八十千”“五十（千）”前卻不加，可見“大錢”並非“一大筆錢”之意，而是一種特定稱謂。而鷹洋的貨幣單位是8裡亞爾，“元”則是1900年後清朝所鑄銅元的貨幣單位，1910年清政府頒布“幣制則例”，也將銀元的貨幣單位稱“元”，文章點明“十二元鷹洋”，而不是如前所寫“福興樓的清炖魚翅，一元一大盆，價廉物美”一樣只著一“元”字。

那麼什麼是大錢？它指鑄造錢體和重量都有所增加而錢幣面額價值則增加得更多的貨幣，錢幣的面值遠超本身的金屬價值。清代的大錢，普遍指鹹豐年間為解決剿滅太平天國的軍費開支和治理黃河水患的河工費、消除財政危機而鑄造的高額虛值銅、鐵錢。由於大錢貶值急劇，當五十以上大錢都在很短的時間內作廢，從各制造局情況來看，只有當十大錢流通的時間和范圍都較廣。鹹豐當十銅錢雖然沿用到清末，但其實際價格只值二三文，與魯迅所寫“三百大錢，以九十二文作為一百”中的兌率相去甚遠，且使用地區主要為北京城，可知文中的大錢應指同治、光緒年間（宣統年間未制大錢）鑄造的大錢（共有折四、折五、折十三種），其中又以當十（折十）為絕對多數。而在文學作品的時代背景——清末民國初，銅元已經代替制錢成為主要流通貨幣。

鷹洋指墨西哥銀元，是1840年鴉片戰爭後流入我國，達到外國對華經濟侵略目的的主要幣種，也是各國對華貿易的基本貨幣，在宣統前後曾達在我國流通的外國銀元的三分之一，文中應是用它統稱外國銀元。而當時我國清末和民國初鑄造的“龍洋”和“袁大頭”只占流通銀元總數的四分之一。

有一個疑問就有待解釋清楚：既然廟祝已經開口大錢十二千，為何祥林嫂要換算了十二元銀元？有分析認為，這說明“土地廟的廟祝更喜歡鷹洋”，恐怕文本中沒有任何信息能證明這一點，畢竟祥林嫂換算銀元是其主動行為。其實，祥林嫂在換算銀元的過程中，並沒有受騙吃虧，而是等價交換，甚至這銀元就是魯四嬸付給她的工錢！因為在“光緒二十三年及以後，銀一兩與大錢之比價為易錢十千”，大錢十二千和十二元鷹洋在使用價值上基本無任何差別。並且，從上所述可知清末流通的大錢基本是當十大錢，根據當十大錢鑄造的減重過程——鹹豐三年（1853）三月始鑄，枚重六錢（22.4克），同年十月減重為四錢四分（16.4克），同治六年（1867）減重為三錢二分（11.2克），光緒九年（1883年）減重為二錢六分（9.7克）——取枚重約10克，1200枚當十大錢（大錢十二千）的重量就有十二千克！讓魯四老爺家一下子拿出1200枚當十大錢並非不可能，但總脫離了方便、簡省的生活原則；而讓祥林嫂拿著數量這麼多、重量這麼重的錢幣去土地廟，也不符合生活實際。而每枚鷹洋不過重27.58克，十二枚重量約331克，攜帶應該說是非常方便的。

如上所述，在清末民國初，銀元和銅元應該是主要流通的貨幣。在經歷了1890年始大量制造“龍洋”銀元，1910年清朝發布“幣制則例”，辛亥革命後國民政府公布“國幣條例”、鑄發袁大頭，國產銀元占流通銀元總數四分之一的情況下，祥林嫂換算的銀元依然還是“鷹洋”。不過鹹豐大錢兌換銀兩的演變，已經翻譯出市場投機朝廷制錢，白銀作為主要的當世匯兌品種，充分流通市場的本質。

再說墨西哥銀洋，有“雙柱”、“鷹洋”之分；比之“鷹洋”更早的就是“雙柱”，美洲作為全球白銀的富庶產地，自西班牙殖民始，即開廠鑄幣用作國際貿易支付，或運回宗主國。16世紀末，墨西哥境內已經有幾十家造幣廠。在不到3個世紀裡，共鑄造了20億比索的金幣與銀幣。造幣工業鞏固了新西班牙總督區的經濟，為西班牙注入了資本的原始積累。

據介紹，最早流入中國的外國貨幣源自西班牙。它們從明萬歷年間開始流入中國，清中葉流入最多。其幣面圖案是兩根柱子，代表著直布羅陀海峽兩岸的山巖，因此又稱“雙柱洋”。

鴉片戰爭後，列強與清政府簽訂的《南京條約》中“賠款2100萬元”，指的就是西班牙銀元。此後，西班牙銀元大都作為賠款又流出國內，因此，到了民國時期，國內剩余不多。不過，當時經濟較發達的長江沿岸和上海地區仍然在使用它們。

“雙柱洋”有“雙球”和“人頭像”兩種。神話中歐非兩洲原本相連，後被大力士海格立斯拉開。直布羅陀兩岸的山峰被稱為海格立斯柱，這就是雙柱的來歷。柱上有卷軸纏繞，呈S形，據說，美元標記“$”便來自其銀幣背面卷軸繞著的雙柱。兩柱間有兩個球，意為要征服全球。在雙柱洋誕生之初，一塊西班牙銀元的購買力等同於一美元。雙柱洋被歐美商人帶到世界各地，包括中國，它在中國東南沿海廣泛流通、勢力強大。可想而知，被想象著此物從美洲某一個總督區的種植園主手中支付給他的工人，數年後作為貿易銀到了澳洲金礦區落魄的英格蘭礦工手中，若干年後，跟著商船流入到幕府末年的日本，可能他可以支撐一位失業武士一個月的伙食，再過些年，可能通過貿易進入清末廣東的商行和錢莊，學徒用鋼戳在卡洛斯尖尖的鼻子上敲上深深的烙印，三十年後，直奉混戰中，督戰隊大喊著“先進北平城！賞10個柱子！”；49年夏，地主阿大在被土改鎮反公審前的一個晚上，把一罐柱子埋入了後院的黑土中…

反觀工業革命後的大英帝國，其金融對遠東地區的掠奪就略顯滯後了。1866年，英國政府為驅逐鷹洋在遠東的主幣地位，在香港造幣廠鑄造發行貿易銀幣，俗成“香洋”。一元的正面是維多利亞女王像，上下文“VICTORIAQUEEN(維多利亞女王)”，背面中央壽字紋，旁有英文“香港一元ONE　DOLLAR HONGKONG”，下為紀年。因香港銀元的成色低於鷹洋，需折扣使用，難以廣泛推廣。1868年香港造幣廠倒閉，設備轉售於日本。

1895年，英國政府利用印度的孟買、加爾各答的造幣廠鑄造了新的貿易銀幣，俗稱“站洋 ”。銀元正面中央是一持戟、盾的武士，上端在武士左右有英文幣值“ONE DOLLAR（一元）”，下有紀年；背面中央為壽字紋，上下為中文“壹圓”，左右為馬來文“壹圓”。這次開鑄的新幣成色重量均仿鷹洋，很快受到了遠東社會認同和接受，成功進入流通領域獲，流入我國的不少於8000萬元，成為老百姓俗稱的“大洋”其中一種，除在兩廣、福建有行使外，更在華北的直隸、河南、甘肅、山西、山東、陝西、綏遠等省廣泛流通。

民國的歷史開始於1912年1月1日。這是一個全新的時代，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一切從新開始。“至少在流通領域，那些從16世紀開始傳入中國的外國貨幣仍然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

當然這200余年匯兌學說也伴隨著金銀流霞成為金融學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試想一個簡單的問題，一顆“鷹洋”其重27克，含銀量900，純銀重量為24.3克、一顆“大頭”26.86克、含銀量892，純銀重量為23.95克，如果進行貿易，商人是不是更推崇“鷹洋”？如果在進行等重的貿易，支付大頭，收取鷹洋，商人是不是獲取了更多的白銀？我們可以做做簡單的思考分析及探討。

重商主義時代，18世紀的晚期英國經濟學家休谟和理查德.坎蒂隆提出“鑄幣點機制理論”：‘匯率決定於國際收支，國際收支逆差會使一國貨幣匯率下跌，超過一定限度（鑄幣點）時則會引起黃金輸出，從而誘發國際收支調節的鑄幣—-‘物價流動機制’，使物價降低，刺激出口。’

從19世紀後期到20世紀30年代，資本主義經濟體大致上經歷了兩個階段，前一階段是經濟持續增長，後一階段是兩次世界大戰期間，這個過程也是資本主義自由競爭向壟斷階段過度。因戰爭影響，金銀本位伴隨通貨膨脹和生產力的快速發展逐步退出主要大國，當時開始流行的匯兌觀點：匯率取決於對外幣的需求和外幣的供給關系。

戰後由於各國在戰爭期間濫發不兌現的銀行券導致了通貨膨脹和物價上漲，“購買力評價”的經典理論隨即產生，卡塞爾綜合成本、價格等問題，以不同國家物價水平作為購買力的決定基礎，制定金銀本位後的匯兌學說，然而過於側重貿易關系而忽略了國際資本流動對匯率決定的影響，使其依舊停留在金銀本位之下。

大蕭條時代，凱恩斯匯拋開了傳統的金本位制下匯率決定理論，影響至今的：‘利差’效應成為凱恩斯匯率模型的重要理論依據，二戰以後，匯率決定理論的研究越來越多方面地考察影響因素，購買力平價理論、利率平價理論、匯兌心理論以及合理預期論的要點開始被綜合到一起。凱恩斯學派的經濟學家以凱恩斯理論為基礎，形成了凱恩斯主義的匯率理論，這是戰後長期占據主導地位的匯率理論。該理論認為，市場匯率不過是一種價格，也是由市場上供給和需求雙方的力量決定的；外匯的供求是派生的是由國際收支尤其是商品和勞務收支引起的，因此匯率實際取決於一國的國際收支狀況。

斯往矣，自知耳，不知也，不知也，則知出於不知矣。因是因非，因非因是，金銀流霞百余年，匯兌成說，玩古觀今，悠然自得。

文/Vantage FX萬致高級分析師任震鳴